我之前无比希望能早些见到他,现在则希望能晚些见到他,甚至希望他就此远走高飞,一去不回。
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,我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哀:呆在看不见光明的暗室内,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余生可能也就如此了。
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,等外面的叫骂声、哭喊声渐渐停歇了,我们知道,是那些魏兵们抢够了玩累了,你二伯打开门缝,发现他们都走了,这才把我们几个女眷拉出来。
我们刚一出来,看见李昭仪正一言不发地打理着头发,她的身上全是污迹,但她的神色全很庄重。她是你二伯的母亲,平日里沉默寡言,并不得你祖父喜爱,这一天也是如此。
你祖父此时被扒了外衣,只剩一套内服,身上很冷,他对李昭仪说,要找些衣服。可李昭仪打理完后,看都不看你祖父一眼,然后她自杀了。
她是用剑自刎的,她的血飞溅出来,还冒着热气。
你五伯在宗庙自杀的时候,流血还是这样一件神圣的事情,可在那一晚后,鲜血就不再稀奇了。
大殿上到处是血,不只是地上,桌案上,纱帐上,灵位上,全都是红褐色的血迹。也不止是她,很多昨日还熟悉的亲人,此时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,其中甚至有你的祖母吴昭仪。
辟疾,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这么多死亡。可我哭不出来,不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,而是感到茫然,也感觉到了无生趣。
这样的世道下,没有了国家,做一个亡国奴,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?我想到这,才切实地感觉到,你五伯的自杀是有先见之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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