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一日,葛从周差虞候许高来替申徒泰回衙,申徒泰又是一番惊恐,战战兢兢地离了新府,到衙门内参见。禀道:“承恩相呼唤,有何差使?”葛从周道:“主上在夹寨失利,晋兵分道入寇,李存璋引兵侵犯山东境界。现有本地告急文书到来,我待出师拒敌,因帐下无人,要你同去。”申徒泰道:“恩相钧旨,小人敢不遵依。”葛从周分付甲仗库内取熟铜盔甲一副,赏了申徒泰。申徒泰拜谢了,心中一喜一忧:喜的是跟葛从周出去,正好立功;忧的怕有小小差迟,葛从周记其前过,一并治罪。
葛从周简兵选将即日兴师。真个是旌旗蔽天,锣鼓震地,一行人来到郯城。晋将李存璋正待攻城,听说兖州大兵将到,先占住琅琊山高阜去处,大小下了三个寨。葛从周兵到,见失了地形,倒退三十里屯扎,以防冲突。一连四五日挑战,李存璋牢守寨栅只不招架。到第七日,葛从周大军拔寨都起,直逼李家大寨搦战。李存璋早做准备,在山前结成方阵,四面迎敌。阵中埋伏着弓箭手,但去冲阵的,都被射回。葛从周亲自引兵阵前观看一回,见行列齐整,如山不动,叹道:“人传李存璋文武双全,今观此阵,果大将之才也。”这个方阵,一名“九宫八卦阵”,昔日吴王夫差与晋公会于黄池,用此阵取胜。须俟其倦怠,阵脚稍乱,方可乘之。不然实难攻矣。当下出令,分付严阵相持,不许妄动。
看看申牌时分,葛从周见军士们又饥又渴,渐渐立脚不定。欲待退军,又怕晋兵乘胜追赶,踌躇不决。忽见申徒泰在旁,便问道:“厅头,你有何高见?”
申徒泰道:“据泰愚意,彼军虽整,然以我军比度,必然一般疲困。诚得亡命勇士数人,出其不意,疾驰赴敌,倘得陷入其阵,大军继之,庶可成功耳。”从周抚其背曰:“我素知汝骁勇,能为我陷此阵否?”申徒泰即便掉刀上马,叫一声:
“有志气的快跟我来破贼!”帐前并无一人答应。申徒泰也不回顾,径望敌军奔去。
葛从周大惊!急领众将亲出阵前接应。只见申徒泰一匹马、一把刀,马不停蹄,刀不停手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直杀入阵中去了。原来对阵晋兵初时看见一人一骑,不以为意。谁知申徒泰拚命而来,这把刀神出鬼没,遇着他的,就如砍瓜切菜一般,往来阵中,如入无人之境。恰好遇着先锋沈祥,只一合斩于马下,跳下马来割了首级,复飞身上马,杀出阵来,无人拦挡。葛从周大军已到,申徒泰大呼道:“晋兵阵乱矣!要杀贼的快来!”说罢将首级掷于葛从周马前,返身复杀入对阵去了。
葛从周将令旗一招,大军一齐并力,长驱而进,晋兵大乱。李存璋禁押不住,只得鞭马先走。晋兵被梁家杀得七零八落,走得快的,逃了性命;略迟慢些,就为沙场之鬼。李存璋大败亏输望风而遁,弃下器械马匹不计其数。梁军大获全胜。葛从周对申徒泰道:“今日破敌,皆汝一人之功。”申徒泰叩头道:“小人有何本事,皆仗恩相虎威耳!”
从周大喜,一面写表申奏朝廷,传令犒赏三军,休息三日,第四日班师回兖州去。
却说葛从周回衙,众侍妾罗拜称贺。从周笑道:“为将者出师破贼,自是本分常事,何足为喜!”指着弄珠儿对众妾说道:“你们众人只该向她贺喜。”众妾道:“相公今日破敌,保全地方,朝廷必有恩赏。凡侍巾栉的均受其荣,为何只是珠娘之喜?”葛从周道:“此番出师,全亏帐下一人力战成功。无物酬赏他,欲将此姬赠与为妻。她终身有托,岂不可喜?”弄珠儿恃着平日宠爱带笑说道:“相公休得取笑。”葛从周道:“我生平不作戏言,已取库上六十万钱,替你具办嫁妆去了。只今晚便在西房独宿,不敢劳你侍酒。”弄珠儿听罢大惊,不觉泪如雨下,跪禀道:“贱妾自侍巾栉,累年以来未曾得罪。今一旦弃之他人,贱妾有死而已,决难从命。”葛从周大笑道:“痴妮子,我非木石,岂与你无情?但前日岳云楼饮宴之时,我见此人目不转睛,晓得他钟情于你。此人少年未娶,新立大功,非汝不足以快其意耳。”弄珠儿扯住葛从周衣袂,撒娇撒痴,千不肯,万不肯,只是不肯从命。葛从周道:“今日之事由不得你。做人的妻强似做人的妾。此人将来功名不弱于我,乃汝福分当然。我又不曾误你,何须悲怨!”教众妾扶起珠娘。众妾为平时珠娘有专房之宠,满肚子恨她,巴不得撚她出去。今日闻此消息正中其怀,一拥上前,拖拖曳曳,扶她到西房去。弄珠儿此时也无可奈何,想着葛从周英雄性子,儿女头上也不十分留恋,叹了口气,只得罢了。从此日为始,从周每夜轮遣两名姬妾陪珠娘宴宿,再不要她相见。有诗为证:
昔日专房宠,
今朝召见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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