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。
回家的路上,娘一句话都没说,进了柴门,她反手关上门,突然抓起灶台上的鸡毛掸子,高高举起又迟迟未落,手都在发抖。灶膛里的火早就熄了,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,冻得人骨头疼。
“为什么要骗娘?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,“娘日夜缝补洗衣,手指泡得发肿,就是想让你安心读书,你却……你却把书扔了去做杂役!”
鸡毛掸子终究落了下来,抽在背上却不怎么疼,可看着娘通红的眼眶,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,疼得喘不过气。“娘,我错了……”
我“扑通”跪在地上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,“粮价太高,抄书赚不到钱,您日渐消瘦,夜里咳嗽不止,我想让您少受些苦……”
“苦?谁不苦?”娘扔掉掸子,蹲下来抱着我哭,肩膀剧烈地颤抖,“再苦再难,书不能不读!娘就是去讨饭,去挖野菜,也要供你把书读下去!你以为娘做活不累吗?手指被针扎得都是洞,腰弯得直不起来,可一想到你能有出息,娘就觉得浑身是劲!”她抹了把泪,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坚定,像黑夜里的星火:“明天就回书院去,先生那里娘去说,束脩的钱,娘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凑齐!”
那天夜里,娘把攒在陶罐里的铜钱都倒了出来,一枚枚数着,叮当作响的声音里满是心酸,数了三遍才凑够二百文,连半石米都买不到。她又把藏在枕下的檀香木钗拿出来,这还是爹在的时候为娘做的,木钗上刻着简单的花纹,是家里仅存的像样物件。
“明天把这个当了,能换些银子。”她摩挲着木钗,声音轻得像叹息,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因饥饿而哭闹的声音,更添了几分悲凉。
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在油灯下数钱,我突然明白,娘要的从来不是安稳的日子,而是我能走出这瓦子巷,能让她在街坊面前抬起头,能让“寒门出贵子”的念想,在这艰难世道里多撑一天。
原来我以为的分担,在娘眼里,却是最让她失望的辜负。
“娘,我去读书,我会好好努力读书的,争取以后考一个功名,不会让您失望!”我攥着娘的手,她的掌心全是裂口,粗糙得像老树皮,却暖得烫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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